大姑道:“我们搬进城后,去附近邻居院子拜访时,发现隔壁院子正好是才伯他老人家的。才伯一家两年前就搬进城来,在东大街上还有个不小的医馆。我看他离得近,又是可信之人,娘的病就一直请他看。”
“大姑,你说那位爷爷没有诊错脉,那是不是开错药了呢?或者份量有问题?”
大姑抬眼看看云舒,想了想,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药方递给云舒道:“云舒,你那夫子不是大夫吗?你看看这药方有没有问题?”
云舒狐疑的接过,看上面的字迹一片狂草,跟夫子的草字有得一拼。看这字迹的习惯和功力,猜得出来开药方的大夫定然有些功力。
云舒定定心神,仔细将上面的药材一一看过,又检查那分量,这药方开得很不错,至少对奶奶那浮肿的妇科病很有效,同时还能调养气血,静心凝神。照奶奶当时的状况,用这个药方最好不错!
“怎么样,云舒,有没有问题?”老爹紧张的问道。
云舒又看了两遍,确实没问题,她只好老老实实的摇头,皱眉想了想道:“大姑,会不会是抓错药了?你看,这个字,要是不小心看漏了偏旁,就成了另一种药材,这种药只对特定的病人才能用,如果是奶奶这种情况,只需半钱就能让她全身抽搐、两刻钟内必定断气!”
李氏听得一惊,拍她一下道:“云舒,不要乱说,这无凭无据的!”
“不怪她,她说得没错,这事儿我已经问过才伯了,才伯也承认了,是他儿子一时疏忽,看错了药方,才伯说他儿子任凭我们处罚,不管是送官、赔偿他都没意见!”
“陪?他怎么陪?咱娘没都没了……”老爹又要发脾气,将大家齐刷刷的望着他,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,却仍然有些不服气。
大姑沉默半晌,才慢慢道:“这事儿不能全怪才伯,才伯儿子虽有错,可她一发现就跑来找我们要药包。当时我出去买菜不在家,家麟看他追得着急,便将药罐子边那包药还给了他,还把药罐中的药倒了!
家麟以为这事儿就这么了了,没再跟我提!他不知道那包药是我另外买来熬给他爹治风寒的,娘的药被我收在了屋里。我买菜回来,因为要忙着做饭,就让家麒媳妇她娘帮忙把药熬上,那时候二弟你正好来过一趟。后来……哎!”
大姑一声长叹,云舒一家个个惊得呆愣,这么说那药阴差阳错正是大姑的儿子换错了药?然后又由大姑儿媳妇她娘好心熬了喂给奶奶喝下的!我的天,怎么会这样?
第三九七章 云秋思春
屋里沉默良久,大姑疲惫的抬眼道:“唉,总算说出来了,这几天我一想这事儿就睡不着,一想娘的死也有我一份儿,我…我……”大姑捏起手帕拭泪。
云舒看爹娘还在呆愣中,尽管自己也很惊讶,但这事儿只能说是阴差阳错,大姑一家并没有错。即便真的要追究责任,责任最大的也是那才伯的儿子,本身作为大夫的他,居然不认得药方的草书字体,何况那还是他爹亲笔所写,无论如何,没有他的疏忽大意,就没有后面这一连串的巧合!
云舒上前挽起大姑的胳膊安慰道:“大姑,奶奶这事儿跟您一点儿关系都没有,您别难过了!”
李氏反应过来,用胳膊撞撞老爹,又把他往前推推,老爹愣愣的走到大姑面前:“大姐,那个…你别难过!说不定…说不定本来就是大夫开错药方了呢?”
云舒对他挤眉弄眼,叫老爹别再提那药方了。事已至此,现在要去追究责任,最多不过是找那才伯多赔些银子,但那才伯是水家德高望重的长辈之一,两家完全决裂的话,对谁都没好处。
何况外面到处人心惶惶的,在这大家日子都难过、最需要互相帮忙的时候闹起来,不但让外人看笑话,若再引来些无妄之灾就麻烦了!逝者逝也,就让奶奶入土为安未尝不是好事!大姑应该也是这么想的,才不愿提及奶奶的死因吧!
李氏赶紧上前,用力捏了老爹一把,劝道:“大姐,事情已经过去了,娘她已经入土为安了,外面兵荒马乱的,这事儿咱们就别再提了吧!”
一家人好一番劝解。大姑总算慢慢缓过来,再站起来时她如释重负道:“唉,二弟、二弟妹啊,这事儿在我心里憋了几天了,方才分东西时本想跟大伙儿说清楚,可你们也看到了,你大嫂和二姐家现在出了些状况,眼睛全都盯着银子,我怕他们听说此事跑去找才伯闹,到时候……唉!”
李氏挽起她胳膊道:“大姐。你别怪他们,这段时间大家日子都不好过,所以才会计较些。平时她们不那样的!”
大姑有些感动,拍拍娘亲的手叹道:“二弟妹,还是你贤惠!”
“大姑,二姑家有田有地还有个大瓦窑,为什么会缺钱了?”云舒问道。
大姑抿抿嘴:“都怪她自己。前段时间见粮食涨价了,旁人都在卖粮食,她看着眼红,把自家的谷子全卖光了!当时我还劝过她,她就是不听,现在粮价那么高。有钱都未必买得到!算了算了,你们别管她,让她受点儿教训也好!”
云舒一家送大姑出了竹林。便站在竹林边缘愣愣的望着大姑的背影发呆,特别是老爹,微张着嘴望着前方,似乎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!
云舒看天色不早,在乡下待的这些天。一家人基本没洗过澡换过衣服,连洗脸的次数都有限。这家里什么都没有真不方便,还是回城的好!何况今天已经腊月十四了,明天是赶集的日子,得去准备些过年的东西,即便要为奶奶守孝,可日子还得过啊!
于是她拉着娘亲催促几次,二人一起回去收拾东西,等打好包袱出来,见老爹还站在竹林边发呆。李氏走过去:“他爹,时辰不早了,该进城了!”
“她娘,咱们搬回乡下来吧!”老爹突然来一句。
“啊?”李氏回头看看那空空如也的茅草屋,想了想道:“这屋里什么都没有,要搬也得过完年再搬啊!”
“唉,那城里干什么都要钱,我又没什么事儿干,成天待着难受啊!”
李氏笑笑:“你就是个穷人命,人家巴不得天天坐着摇椅、喝喝酒下下棋,什么都不干才好了!你才休息几天,就全身痒痒了?”
“呵呵,那不是有钱人家老太爷干的事儿吗?咱们乡下人喝喝酒还可以,下棋那东西我一点儿都看不懂!”
云舒闻言眼珠一转,笑眯眯的凑上来:“爹,咱们过完年回家来开荒好不好?”
“开荒?云舒,马上就要过年了,你别瞎出主意!”李氏瞪她一眼。
云舒笑呵呵道:“娘,爹不是待着难受吗?我帮他找活儿干啊!爹,咱们去开他一大片地出来,弄它个几百亩、上千亩的!以后咱们就是大地主了,等您老了,就跟那些富贵人家的老太爷似的喝喝酒下下棋,想干什么干什么,你说好不好?”
李氏往她脑门上一拍:“你这丫头,又想什么了?咱们家几亩地都没有,你还想要成百上千亩!天天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!他爹,别听她瞎说,来屋里拎包袱,你拎那个大的,然后抱着三毛先走!云舒,你也过来,拎那个木桶子!……”
李氏一边向草屋走去一边有条不絮的安排着,云舒揉揉脑袋,对着李氏的背影做个鬼脸儿,然后凑到老爹身边,拉拉他袖子,小声道:“爹,开荒,干不干?”
更新于 2025-07-26 16:2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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